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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长篇小说《血染的曙光》(麻江原创文学作品,作者:罗雍品)

  • 故园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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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9/7 23:09:07
  • 来自: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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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血染的曙光》


长篇小说《血染的曙光》,主要写的是发生在辛亥革命年间,贵州军阀混战时期,麻江县坝芒乡王子良、罗老豆二人聚众造反,追随贺龙的故事。笔者通过实地采访,十年间笔者行走于贵定,都匀、福泉、麻江四县,作了二十余万字的笔记,通过三年的艰苦努力,终于写成了此稿。全书二十三余万字,以章回小说的方式,共计三十二章,尊重历史,以悲剧的形式叙述。本书涉及面达贵州省二分之一的县市,从侧面介绍了黔东南、黔南的诸多人文景点,重点是通过主人翁的活动始末,描写了黔中男人的英俊彪悍,女人的温柔贤达。从而更好地宣传贵州,宣传贵州旅游景点,把贵州推上更高层次,作了一番微不足道的努力。
由于本人才疏学浅,力不从心,英雄豪杰之气难以淋漓尽致,可谓漏洞百出。目前,笔者昼出夜伏,一边耕于荒野,忙于垅上,一边夜间身居茅草陋室,拿起笔墨纸砚,尽其所能修改。现笔者仅发部分目录,及第一章供文友参考,不惜赐教,拜谢不已!
 
 
 目录
 
 第一章  团首发迹大兴土木  匠人含辛早赴黄泉…………………………
 第二章  妻子忍辱拆房葬夫  儿女失散颠沛流离…………………………
 第三章  庄主好色惹祸灭门  少年含冤难洗耻辱…………………………
 第四章  篾匠仗势捏造事端    子良无助押赴刑场…………………………
 第五章  老夫冒死拯救余生  法师收徒语出惊人…………………………
 第六章  柏扬说媒东窗事发  老豆坐禅叫苦连天…………………………
  第七章    兄弟求安流落异乡    壮士舍身打抱不平…………………………
 第八章  英雄救美身陷牢狱  囚徒同心桃源结义 …………………………
 第九章  孤雄越狱路遇绿林  兄弟求生再入魔掌…………………………
 第十章  大汉献策抢劫军火  挑夫逃亡陷于绝境…………………………
第十一章 好汉聚义越龙山寺     群雄愤激鏖战官兵…………………………
 
 
 
 
诗曰:
千秋霸业百战功,
绿林匕首敢屠龙。
人间一股英雄气,
尽在笔下青史中。
 
第一章
团首发迹大兴土木  匠人含辛早赴黄泉
1911年,辛亥革命的炮声震撼着古老的贵州高原。
黔中地区有一块风水宝地,直径不过50公里。一条河流迂回曲折,穿于其间,俗称思乡河。流经四大镇:坝芒镇,乐坪镇,黄丝镇、马场坪镇。宝地东接麻哈,南倚都匀,西邻贵定,北临平越。四个县城即是四方麻将,这块宝地犹如骰子,被历朝历代统治者掀来掷去,一会属这个县的跳板,一会属那个县的地盘。彼此利欲熏心,争得死去活来。这里扼京滇、黔桂驿道咽喉,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元、明、清至民国,所属权难以定夺。沿河两岸百姓正喊冤叫屈,民不聊生,正是:历经千年沧桑泪,演绎人间悲欢情。
故事的源头,发生在位于思乡河上游的坝芒镇。这里不过百十户人家,散落在土丘之上。往西行四华里,有一个群山环抱、地势平坦的村庄——瓮河。一条两丈余宽的小河把庄子一分为二。中间有座像颗纽扣的百年石拱桥,把两岸人家扣起,构为一体。庄子东北面,一片开阔田野,远处山峰,尖似竹笋,高如云端。黔桂驿道有一条岔道从此经过,马帮成群结队,来来往往。
庄子中央有一户姓古的人家,主人古天明。此人一肚子墨水,好舞文弄墨,四书五经无所不通,中年正值清末县考,中个文秀才,得顶子帽。
古天明脑子灵活,看到马帮、商贾络绎不绝,凑些本钱,开办酒坊、染坊、客栈。几年下来,成了当地的富户,先后娶三房夫人:大房李氏,名李香萍;二房何氏,名何依娜;三房张氏,名张丰韵。大房、二房各生一个少爷,取名古杰和古修,三房生一个千金,取名古瑞雪。
大清倒台退位,兴义军阀刘显世自封贵州省长,委刘仲守为麻哈县令。常言“新官上任三把火。刘仲守坐轿四处巡查,途经瓮河庄子,看到山色秀丽,鸟语花香,下轿坐于桥上,看到一个书生坐于古桥石墩上看书,走过去交谈,得知书生叫古天明,遂将刘县请入家中喝茶。刘县看到古天明家大业大,人丁兴旺。二人尽兴攀谈。古天明三位夫人进来拜望刘县。古杰、古修、古瑞雪跪在地上扣头呼:“爷爷!”把个刘县逗得心花怒放,在古杰、古修二人手里放一块大洋,取出一块玉佩戴在古瑞雪脖子。临别,叫随从取出笔墨纸砚,亲自写张公文,盖上麻哈县衙大印,委任古天明为坝芒乡团首。
福从天降,古天明喜不自胜。过了几日,他到麻哈县衙领取银子、枪械,请当地的族人古洛保当镖头,在附近村寨挑选三十名壮丁,每日操练,成立坝芒团防,又在街心择地,强令几户贫民搬迁,腾出十余亩空地,筹划修建乡府大院。古洛保根据主子意图,每天骑马带上团丁,走乡窜寨,摊派各保各甲砍树伐木,抓来十几个木匠,只管饭吃,不给工钱,修建乡团大宅。
木匠中,有位四十多岁的王木匠,中等身材,面庞瘦削,是思乡河上百里挑一的好艺人。单说光绪年间,为逃荒,王木匠携妻带女,背着工具,走遍思乡河两岸。他心灵手巧,起房子、打家具……木工活计样样在行。虽说他忙碌十几年,无半点积蓄,劳累成疾,最后回到坝芒镇西边叫湾寨的寨子,讨块荒地,搭两间草房,安顿下来。他和妻子生下二男二女:长女桥妹,长子子良,次子二弟,次女桥云。
盛夏,天气炎热。建房工地上,抬石头的、挖基础的、扛木头的、改板的、拉锯的、砍木头的等等忙得团团转。古天明指定王木匠为领班,带领木匠们整天干活。古洛保腰挎支转六响手枪,手里拿根牛皮鞭,在工地上贼头鼠脑,木匠们稍有懈怠,便一边臭骂,一边抽打。
一天,王木匠带着子良来到工地,父子俩开始干起木工活。子良虽说年纪小,可是弹墨线、拉手锯、推刨子都很能干。木匠们围过来,夸讲子良是块好料子。
旁边有人好奇地笑着问:“王木匠,怎么也把小儿子带来了,是来吃鞭子的或是混日子的?”
王木匠一看是邻居罗木匠,笑笑说:“唉,我身体有病,这小子硬是跟着来多干些活,怕误了古团首的工期。”
大家盯住子良。
另一个木匠说:“这小子可能有十五六岁吧,样子生得乖巧,脸蛋嫩得如同一团白面,可惜就是生在穷人家,难不头啊!”
王木匠叹气地说:“谁不想落个大户人家,有吃有喝,可这是命,谁也改变不了。”
古洛保杀气腾腾走来,木匠们吓得闭嘴散开了。“王木匠,这是谁家的小崽,带他来混饭吃吗?”古洛保睁着眯眼,瞧了瞧子良问。
子良好像没听见,同父亲拉起墨线。王木匠站起身来,赔不是说:“古大人,我身体有病,怕误了活计,他是来当助手的。”
古洛保狂笑说:“这小子有啥力气,娘的,是来混饭吃。”然后踹子良屁股一脚。
王木匠拉起倒在地上的子良,弓着腰对古罗宝说:“大人别计较吧,小孩子不懂事。”
人们看到古洛保蛮横无礼,怒视着站拢过来。罗木匠手指着古洛保鼻梁,说:“古洛保,你他妈的别欺负小孩子!”
众人同声骂古洛保不是人。古洛保捡起地上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架在木马上,一掌砍为两截,人们立刻闭上嘴巴沉默了,工地上听不到一点声响。古罗宝洋洋得意,哼着小调,走开去了。
到了天黑,王木匠领着子良回到家中,勉强喝几口玉米稀粥,倒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子良的母亲正在一旁做针线活,难过地说:“他爹,你身体不好,叫罗木匠捎个信,请古洛保准个假,明天就别去了。”停了一下,又拼接着说道:“你小病拖成大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四个孩子咋活下去?” 
王木匠躺在床上,咳嗽几声说:“你这些女人球事不懂,唠唠叨叨尽说些屁话。那姓古的要是肯讲人情,还到家里来抓人?”
子良妈闭嘴了,在昏暗的灯光做起针线活,含泪盯着倒在窝里的四个孩子。
第二天早晨,王木匠带着子良来到工地干活。中午开饭时,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着大地,民工一个个汗流满面,脱光身上衣服蹲在地上吃饭。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一乘黄花轿子从西边巷子冒出来,轿夫放下轿子。
王木匠暗暗对大伙说:“古天明来了。”
人们低下头来,顾自扒着碗里的饭菜。古天明走下轿子,他头戴凉毡帽,身着薄灰布长衫,手里摇着扇子,身后跟着管家李森和古罗宝。工地上,全是一堆堆石料和一堆堆木头。
古天明笑笑说:“我说罗宝呀,刘县给了银子,我们就要做成个样子。工期在庄稼收成时要完工。”
古罗宝点头哈腰地说:“团首,只要我哼一声,这工地上谁敢窝工,看我的鞭子答不答应。”
古天明喝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可别乱来。”
古天明走到王木匠父子跟前,朝子良瞟了一眼,奇怪地问王木匠:“把小孩带来吃闭饭?这不是‘和尚头项的虱子——明摆着’想延误老子的工期?”
王木匠端着碗站起身,咳嗽着说:“唉,我身体不好,让他来学些活计,长大出门混口饭吃。”
古天明说:“只知道混饭吃,小孩子家能做什么?让他回去,别误了工期。”
古洛保“啪”朝子良手里抽了一鞭,碗掉在地上,玉米饭撒了一地,并大声喝斥道:“王木匠,我昨天是怎样跟你说的?滚吧!”
子良含着委屈的泪水,一动不动地站在地上。
王木匠捡起地上的饭粒往碗里装,把碗递到子良的面前。子良从木头上捡起自己的破衣服,木匠们围拢过来,劝吃饱了饭再走。
王木匠双手颤抖着,说:“你就回去吧,当心被姓古的发现,要挨鞭子。”
子良来到镇外思乡河岸,不由自主地脱下衣服,站立在悬崖上,一头栽进河心。水面荡起一圈圈粼粼波纹,向四面扩散开去。他痛快地游来游去。
这时,河岸上走来二男一女,低着头慢慢地走来,好象在寻找什么。子良看了一眼,又一个猛子扎进河底,头露出水面,那二男一女走到了面前。
那二个男的,年纪同子良上下。一个左脸长块姆指大的黑痣,身穿古铜钱绿缎子;另一个左脸留块刀疤印,身穿黄州草绿色凉布;女的身穿红缎子旗袍,头上盘着一个秀丽的髻朵,如同一团黑云,长一张白俊瓜子脸,清晰的双眉下,明亮的眼睛不断地朝河心扑闪着。三人全是一副公子哥打扮。
刀疤脸看着子良露出水面,说道:“你小子上岸来,我有话跟你说。”
子良用手抹去脸上的水,问:“我又不认识你们,还没游够呢。为什么要上岸?”
黑痣说:“叫你上来,你就上来。不然老子要把你的衣服丢进河里!”说完将子良衣裤抱起,准备投往河心。
子良赤身爬到岸上,刀疤脸皮笑肉不笑地问:“刚才我妹妹古瑞雪在这里游泳,你看见她丢的一块玉佩吗?”刀疤脸指了指扭过头去的少女。
子良说:“我刚来,那看见你们丢的什么玉佩?没看见!”
黑痣说:“你小子还嘴硬,我妹妹刚走,你就来,分明是把玉佩藏起来了。”说完,把子良的衣服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又细细地打量着子良说:“啊,这不是王木匠的小子吗?”
刀疤脸举起拳头,在子良的脸上晃了晃说:“把玉佩交出来,你就滚吧。”
古瑞雪走过来劝道:“哥,没见就算了,让他走。”
黑痣说:“没那么便宜,不交出玉佩,今天休想走开。”说着,狠狠一拳朝子良鼻子打来,顿时鲜血直流。
子良忍着疼痛,一脚把黑痣少年踢进河里。刀疤脸少年一个饿虎扑食,抱住了子良,黑痣少年从河里爬上岸来,把子良双腿勒住,掀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远处有人大喊:“住手!住手!……”
黑痣、刀疤脸看到有人追来,慌忙放开子良,拉起古瑞雪一溜烟跑了。
子良从沙地上坐起来,一个中年渔夫提着鱼网来到跟前。渔夫看到子良鼻子流血敷满面孔,心疼地问:“哎呀,我的天!谁家的孩子,古天明的孩子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子良说出父亲叫王木匠和被打的原由。渔夫拍去子良身上的泥沙,说:“我也姓王,人们叫我王打鱼。我认识你父亲,伤着哪没有?我送你回家吧?”
子良摇摇头说:“我自己回去算了。”
王打鱼提起鱼网,说:“回上要小心,可别再遇到古天明家小子了。”说完沿着河岸走了。
子良洗净脸上血污,穿好衣服,歪歪扭扭向家走来。母亲站在门口,奇怪地问:“子良,怎么了,脸上是谁打的?不帮你父亲干活了?”
子良笑笑说:“我不小心在工地上摔了一跤,爹让我回来休息。”
子良妈痛心地端起子良的下颌,流着泪说:“你看,摔得这么严重,鼻子和脸又红又肿,不小心呀。”
傍晚时分,王木匠扛着工具,阴沉着脸,咳嗽着,走进院子里来,看到妻子正在子良脸上敷草药,一句话不说,坐在地坝上的树桩上,从衣兜取出旱烟,卷好装进烟斗,转身进屋,在灶孔点燃后出来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
子良妈唠叨着:“我说孩子他爹,带孩子出门是为了混碗饭吃,想不到让他摔成这样,你当爹的不心疼吗?”
王木匠把烟嘴从口拔出,吐了一口唾沫,说道:“这孩子多不懂事。我常说‘穷不与富斗,’偏偏听不进去。”
子良妈打断王木匠的话,说:“怎么,子良不是摔伤的?惹事了?和谁家孩子闹事?”
子良哭起来,诉说道:“是古天明的两个小子打的,他们说我偷了他妹妹的玉佩。”
子良妈一听古天明三个字,腿都颤傈了,说道:“儿要懂事啊!不管人家有理无理,我们都要忍字当头,坝芒这块地方谁惹得起姓古的?”
子良不说一句话,伤心地哭着。
王木匠说:“你小子今后别跟我惹事生非。今后见着古家人,要离远点,免得惹出事非来,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突然,古洛保骑着一匹青色大马,腰挎手枪,手里拿根皮鞭,带着四个团丁扛着枪,气势汹汹地闯进院子里来,一下子把王木匠团团围住。王木匠吓得全身颤抖,跪在地上点着头问:“罗保爷,有什么事吗?”
    古洛保板起面孔,粗暴地说:“王木匠,你儿子偷了古团首家千金古瑞雪的玉佩,叫他交出来算了,免受皮肉之苦。”
王木匠一听,莫明其妙,愤怒地从妻子怀里扯过子良,问道:“你小子长大了,背着我干起见不得人的事。”说着两耳光打在子良脸上,立刻血流满面。
古洛保把子良扯过来,命令团丁搜遍全身,团丁又进屋去翻个底朝天,一无所得。古洛保凶狠地对王木匠说:“看来,你儿子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把他交给古团首听候处置。”
子良妈冲上前来,拉起了子良,流着泪问道:“良儿,你是不是拿了别人的东西?好好的跟母亲说。”
子良摇摇头说:“妈,我没拿。我见都没见过。”
古洛保说:“妈的!别多费口舌了,捆好带走吧!”说着,四个团丁将子良五花大绑,押着走出了院落。
王木匠看到儿子被带走,嘶声力竭冲上前去,古洛保飞起一脚踢在王木匠肚子上,王木匠捂着肚皮,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子良的姐弟和母亲一下子扑倒在王木匠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暮色葱笼,远野的群山渐渐地被黑暗吞没了。子良被古洛保等人押往瓮河古团首家大院。古团首看到子良进来,怒发冲冠,坐在门前走廊下的一把竹椅上,两边站着他的两个儿子——黑痣、刀疤脸和古瑞雪。
管家李森举起火把,照着子良的脸,古家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下子围拢而来。黑痣走近来,看到子良,一下子嚷开了:“就是他,就是他!还同我们打架呢。”说完,一掌打在子良的脸上。
古天明说:“乖乖交出我女儿的玉佩,立马放你回家。”
子良说:“我没见你女儿的玉佩,我冤枉啊!”
古洛保扬起皮鞭,朝子良狠狠抽打。人群中站出一个中等个子,手里提着鱼网的汉子,用手挡住古洛保的皮鞭,说道:“慢!这不是王木匠的儿子——子良吗?可别冤枉了好人,他怎么会偷你的玉佩呀?”
古天明问道:“王打鱼,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王木匠的儿子偷了我女儿的玉佩,追他要回来,是天经地仪的事,你回去吧!”
火光中,古洛保扬起皮鞭。王打鱼高声说:“慢!”,从衣袋里取出一块玉佩,在火光中晃动着说:“是不是这个?”
古团首接过来仔细一看,呵呵大笑地说:“说是这块!就是这块!是刘仲守县长送的呀!王打鱼,你是怎么捡到的?”
王打鱼笑笑说:“我打鱼回来,走过岸边沙滩时捡到的。”
古瑞雪从父亲手里接过玉佩,看了看,微笑着,戴在脖子上。
王打鱼对古团首说:“该放人了吧,孩子骨头嫩经不起折腾,怕在路上出事,让他早些回去。”说完解下子良身上的绳索。
子良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
古洛保骂道:“要是你王打鱼捡到的是假货,王木匠这小子别想活了!滚回去吧!”
王打鱼背起子良,高一脚低一脚走出古家大院,门外亮着一束火光。哭声立即传来:“我的儿啊!你在哪?”
子良从王打鱼的背上挣脱下来,跪倒在地上向王打鱼磕头。火光中,子良妈看着儿子红肿的脸庞,诉着说:“娃儿今后有了出息,再来报答您佬恩情!”
古家大院的门开了,古洛保一手提灯笼,一下拿鞭子出来,大声嚷叫:“还不快滚?在这里吵吵嚷嚷影响古老爷休息,鞭子还没吃够是不是?”
王打鱼说:“快回吧,时候不早了。”
二弟扶起子良说:“哥,我背你回家吧。”
子良妈说:“你小小的个子,咋背得起哥哥。”说完,背起子良往家赶。
一夜,王木匠家的草屋里闪着点点光亮,全家人在哭泣中度过。
转眼秋天到来,王木匠带着一身重病,从坝芒镇回到了家。他一连几天茶饭不思,躺倒在床上。王母眼看丈夫日渐变得骨瘦如柴,整日以泪洗面地守护着。
一天中午,子良和二弟从山上拾柴禾回来,被母亲叫住:“去新寨庙子请陈法师给你爹看病吧。”
新寨庙子在子良家对面,隔河相望,不到两里地,地处一片柚木林中,几栋高耸的瓦房依稀可见。子良和二弟走到河岸,上游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手里抓着一条鱼,高喊:“子良,我逮着一条大鱼,快来帮帮忙?”
二弟说:“哥,是瓮城的罗老豆叫你呢?”
子良说:“爹爹的病要紧,别理他。”说着,兄弟俩趟过河心。
兄弟二人把陈法师请到家里,骨瘦如柴的王木匠躺在床上呻吟着。陈法师把药葫芦放在地上,为王木匠把脉。全家人在一边静静地等候着。不一会,陈法师把王木匠的手盛进破被子里,看过病人枯黄的面色,摇摇头什么也不说,走出门来。
子良妈跟随其后,陈法师小声地说:“王木匠患的是伤寒症,病情严重,贫僧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吧。”
子良妈听陈法师这么一说,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跪在地上哀求。
陈法师说:“不是我不想医治,王木匠的病已是晚期,华佗再世,也无回天之术。”说完,转身回屋,捡起药葫芦,匆匆告辞出门去了。
躺在床上的王木匠看着身边四个年幼的孩子,眼里噙着泪花,从破被子里伸出瘦削的手抚摸着子良的头说:“儿,爹……不……能……陪你姐弟,你……要……听……妈……”还没有说完,便合上双眼,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人世。
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惊动了左邻右舍。乡亲们挤满了门前狭窄的地坝。罗木匠嘴里衔根短烟杆,扶起悲恸欲绝的子良妈说:“王妈别哭了。你再哭人,也不会活过来,不如趁早把后事办了。”
“是呀,人都死了,赶快找个地方埋了。”
“……”                  
大家面对空荡荡的草屋,七嘴八舌,议论开了,但都束手无策,王木匠平生地无一寸,棺木没有一块,众人只好干瞪眼。
罗木匠说:“王妈,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尽早想个办法把王木匠安葬了。”
子良妈失声痛哭地说:“我一个女人家,自从嫁给了王木匠这个穷鬼,居无定所,身无分文,住的这块屋基就是向别人讨来的,我到哪去再讨一块安葬他的地盘?”
众人议论开了,如同锅里煮沸的开水。一个妇女站出来说:“罗木匠,你就带着子良母子二人到寨子里的大户人家去讨块地吧,要想信天无绝人之路?”
罗木匠说:“这个寨子有地的人家也不过十几户,你母子二人去求求情看看。”
母子二人来在寨中走了十几户人家,都遭到拒绝。路过一家院门,子良妈伸出颤抖的右手敲响大门,一条狗狂吠着蹦出来。院中有人喝退了狗,叫道:“是谁在逗我的狗,当心把腿咬断了。”说着一位白胡子老头开门出来,朝母子俩瞥了一眼。老头惊呼道:“哎呀,是木匠妈。我说是哪里的贵客哟!有何贵干?”
母子一下子跪倒。子良妈哀求道:“罗生福老爷,孩子爹死了,送块荒地安葬死人吧?”
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婆,鼓圆双眼大怒:“哎呀呀,我说木匠妻,你说得挺轻巧,这山呀水呀,全是老祖宗攒下的,送给你岂不遭报应?你别在我这里哭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呀。”
子良妈磕头说:“二佬行行好,送块地把孩子爹葬了,孩子长大有出息再报答你们。”
老太婆冷笑说:“哼,龙生龙,凤生凤,我看好不到哪去。你等石头开花马生角吧。”说完,关上大门。
母子二人回到家来,乡亲们问找到地没有。子良妈摇摇头,哭诉道:“我的命真苦呀!找块地葬孩子爹都没有。我为什么这样活呀?”
众人唉声叹气一片。罗木匠掏出烟杆,将烟斗敲了敲鞋帮,吐了一口唾沫,说:“王妈,我看只有这样,不知该不该说?”
 
 
 
第二章
王母忍辱拆房葬夫  儿女失散颠沛流离
罗木匠说:“子良妈,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大伙帮你把房子拆了,王木匠就埋在宅基地上。”
众人议论道:“这样不妥,房子拆了,他们母子二人住露天坝?”
罗木匠说:“我家还有两间空厢房,你带孩子到那里去住一些时日。”
子良妈哭道:“老天啊,你怎么把穷人逼得走投无路,死了连块盖脸的泥巴都没得。乡亲们为我作主吧。”
大家七手八脚把家里的家什搬出,将草房拆了,在堂屋中间挖个土坑,用几道篾壁做口简易棺材,把王木匠的尸体埋了。子良四兄妹哭喊着,齐刷刷跪倒在坟前,乡亲们目睹这辛酸场面,都暗暗地抹着眼泪。
子良一家人住进了罗木匠的厢房里。一天晚上,罗木匠的老婆罗二奶来串门,对子良妈说:“王妈,我看你带着几个孩子找上顿没下顿的,会把他们拖垮,得趁早想办法呀。”
子良妈哭着说:“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咋想都不在理。”
罗二奶说:“瓮河庄子李度安家有十亩几田产,吃不完用不尽的,想讨个童养媳。你要是愿意,我给李家说一声,把桥妹送过去,找个出路,反正姑娘家早晚是出门的客。”
子良妈看着围坐在火堂边的四兄妹,问:“桥妹,罗二奶说的你愿意吗?”
桥妹说:“妈,我才十二岁呀。没吃的我哥姐去讨。我不嫁人!不当童养媳!”说完抱头痛哭。
子良摇着母亲的膝盖说:“妈,不能把姐送人,明天我和二弟去讨饭来养一家人。”
罗二奶站起身说:“桥妹,你寻条出路吧,别让一家子全吊死在一根树上呀!”
母亲难过地说:“天天讨饭,日子怎么过啊。让你大姐到李家找条活路吧。二奶,你带信叫李家来接人吧。”
几天后,瓮河李家来接人,送了一担白米,给桥妹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接人走了。子良妈披着散乱的头发,站在门外,哭得晕了过去,子良把母亲扶起,和二弟、小妹送姐姐走出寨口。
秋风中,桥妹对子良说:“大弟,姐走了,你要多勤快些,别让妈操心,做事让着二弟点。”
子良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目送着姐姐娇小的身躯消失在茫茫的山道。
天黑了,一家人才吃上晚饭。母亲端着饭碗一动不动,昏暗的灯光中,子良看见母亲的眼泪滴落在碗里,安慰说:“妈,你就吃一口吧!你这样伤心,我们也吃不下去了。”
二弟和小妹“哇哇哇”哭开了。
罗二奶闻声推门进来,脸孔难看,嚷着:“我说王菩萨,我好心让你们搬来住,你们一家人整天哭哭啼啼。要过年了,对我家多不吉利。要是罗木匠撵你母子出门,可别怪我无情无义!”
一家人止住哭声,看着罗二奶带上门气呼呼地出去了。
第二天,罗木匠来看子良妈,说:“我刚从西面的瓮城寨罗秀才家回来。他要找两个放牛娃,包吃包住,年底还有工钱。你两个小孩子最合适,我就答应下来了。明天叫他们去吧。”
子良妈感激涕零,说:“明早我就叫他兄弟俩去。”
罗木匠说:“去是可以,罗秀才家几个儿子中,第五个叫罗老豆的爱惹事生非,离他远点。”
接着,罗木匠津津乐道地说着。罗老豆的父亲是光绪年间武秀才,人称“罗老爷”在思乡河上颇有名气,继承祖上百亩良田,家道兴隆,人丁兴旺,生有七子。罗老爷对七个儿子管教甚严,自小亲自授刀、枪、剑、棍之术,又以重金从贵定县城请来学识渊博的朱柏扬先生,传以诗经礼仪,想把儿子培养成能文善武、出人头地的名流。
子良打断话题,笑笑说:“不说了。罗老豆我认得,都是在思乡河上长大的,前几天还叫我抓鱼呢,放心吧。”
罗木匠有些不高兴,说道:“好好,明早就去。”
次日清晨,子良和二弟走出门来,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穿着破草鞋的小脚冻得通红。兄弟俩沿思乡河岸而上,来到一座大山脚下,望见河对岸,挨挨挤挤的百十户人家房顶上全冒着炊烟。踏过拦河石墩,二弟一脚滑进冰冷的水中,冻得大哭不止。
子良安慰说:“二弟,别哭了,等在罗秀才家安下了身,哥会给你弄好多好吃的东西。”二弟止住了哭声。
兄弟二人来到一间雕龙画凤的门楼前,朱红色的两扇大门敞开着,径直走了进去。一只大黄狗不知从那里窜出来,呲牙咧嘴站在旁边不停地叫着。一个二十多岁,个子矮墩墩的男人打着手势:“哇——哇——哇”地把子良兄弟俩迎进了院中。院内地坝场中,七八个少年正在舞枪弄棍,刀来剑往,让人眼花缭乱。
兄弟俩正看得出神,一位双眼深陷,身穿青衣,头上盘根长辫的黑脸少年跳出圈外,放下手中大刀,双手抱拳说:“王子良,我俩过招如何?”
少年们虎视眈眈地子良兄弟。子良笑笑说:“罗老豆,我不会武术,怎比得过你?别把我二弟吓傻了。”
“罗老豆,是谁在外面吵闹?”正房窗户里传来严厉的吼声。随后,只见一位武生打扮的老者,颌上留一尺多长的白胡须,身穿蓝衫,威风凛凛地走出来,站在走廊上,少年们立即退开,老者吼道:“别练武了,都回去私塾里念书去。”
少年们放下手中的武器,一同进了北厢房去了。老者看看子良兄弟俩,问:“两个小娃可是湾寨王木匠的儿子?
子良答道:“是的,老爷。”殼
老者又问:“罗木匠介绍来的?你俩长得瘦殼殼的,赶得了牛吗?”
子良点点说:“老爷您放心好了,只要能吃口饭,我兄弟俩一定帮您把牛喂养得饱饱的。”
老者高兴地说:“好吧。我是罗老豆的父亲,以后叫我罗老爷。吃过早饭,同哑巴一起赶牛上山。”罗老爷指指领子良进门的矮汉子。
子良兄弟俩自此每天帮助罗老爷家放牛打草,早出晚归,风雨无阻。
一天傍晚,子良赶牛回到罗老爷院中,听到罗老爷同朱先生在院中说话。
朱先生说:“明天是四月初八。我在此教书已经五年。四书五经,我全教了,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明天向罗老爷告辞,请多多包涵。”
罗老爷长叹一声,说:“柏扬先生提及辞行,不止一次了。缘故不是这个吧。孩子们年纪渐长,生怕管出事非,埋没一世清名。特别是罗老豆,生性顽皮,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既然先生主意已定,我不便强留。”
朱先生叹惜一声,走开了。
罗老爷对子良说道:“子良,明早你和哑巴送朱柏扬先生回贵定。我另请寨子上的王结巴同你二弟赶牛上山。”
第二在早上,朱先生要离去。罗老爷按当地土家习俗,染了五升花米饭,又为朱先生准备了一担小米和两坛上等好酒。朱先生将自己的衣物、书本之类捆扎两袋。老爷看到物件有些庞杂,唤子良同哑巴把马牵出来,捆扎完毕,都用马驮了。罗老爷依依不舍地把朱先生送出门来。
朱先生说:“罗老爷,你的七个儿子中,最难管的是老豆,多加管教,久后必成大器。”
罗地老爷说:“柏扬先生,你放心去吧,我尽力管教。常言道:‘成龙下海,成蛇钻草’,随他去吧。”
来到寨口,罗老爷自去了。子良同哑巴赶马走在前面,朱柏扬先生随后,一步步登上了瓮城寨子东北面的打卦坡。山道崎岖,山高陡险,野丛林中,簇簇百花点缀,阵阵鸟鸣报春。哑巴一路“哇——哇——哇”地吆喝牲口,那声音震荡着寂静的荒野。爬到山顶,先生已是大汗淋漓,干脆在路旁捡根柴禾,拄着一步步上山。
突然,荆棘丛里飞出一群受惊的野雀,啼叫着飞向远山,传出了一阵喊声:“先生,等等!”只见三个人钻出来头来,衣服挂满露珠。
朱柏扬先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摘下老花镜,用手巾擦了镜片,看清是罗老豆、老六、老九后,严肃地说:“唉呀呀,你这令我失意的弟子。我就知道你罗老豆专会捣鬼,快回去!别让老爷担心。”
罗老豆跑到先生面前请求:“朱柏扬先生,带我们弟兄去一趟贵定县城吧,长这么大我们还没有去过一次呢。保证不会给您惹麻烦。”
朱先生摆摆手不同意。罗老豆强硬地从哑巴手里扯过缰绳,牵着马走在前头,哑巴又发出“哇——哇——哇”的怪叫,比比划划。
罗老豆问子良:“你知道哑巴的手势吗?”
子良摇摇头,罗老豆解释首:“哑巴说,回来时我三兄弟一定挨父亲一顿揍。”
大伙都笑了。朱先生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行人翻山越岭,向西进入一个山冲,一座高山峰挡住去路。那山尖耸入云端,一条小路蜿蜒而上,没入荒草野林。
子良好奇地问:“朱柏扬先生,这山叫什么山呀?”
先生抬头仰望,感叹地说:“这山叫九尖坡,是往越龙山寺庙的必经之处。自古道‘爬了九个坡,有命也不多’。我看今天这几个撵死鬼怎么爬上去?”
山路越来越陡,路旁的响铃草高出人头。哑巴在前面牵马,子良、罗老豆、老六老九马屁股后推,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才到达山顶。众人累得气喘吁吁,正想歇息。突然,前面草丛发出“哗哗”的声响,响铃草不停地晃动。只见一群野猪向前冲过来。子良和老豆捡起石头,哑巴“哇——哇——哇”地示意他俩放下石头。
朱先生大声呵斥:“放下,别动,带伤的野猪比老虎还凶。”
大家听从朱先生的话让开路。猪群越过山那边去,山野恢复了平静。众人喘了一口气,站立山顶上,朱先生手指远外,说:“赶快走吧,再遇上老虎,我们就完了。到山脚下的肖家寨,大伙再歇一会儿。”
一行人来到山下,远远望见一簇烟村,数行曲柳。路过树荫丛中,看见一个红衣少女蹲在井沿埋头用瓢舀水,旁边放着一只盛满衣服的桐油漆木盆。
朱先生对身边的人说:“大伙累了,就在这里喝口水吧。”
哑巴把马拴在一株曲柳上,子良走过去,对姑娘说:“小妹,借你的水瓢给我们用用好吗?”
那姑娘微微抬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打量着衣衫烂褛的子良,又转过脸去看看头戴瓜壳帽的罗老豆。不料,罗老豆做了张鬼脸,朝姑娘鼓起双眼,挽起双袖把手伸过去。姑娘吓得丢下水瓢往树丛里跑进了寨子。
罗老豆哈哈大笑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是长得漂亮了,就是没有多大见识。”
朱先生大骂:“你这好色之徒。人家小姑娘经得住你这么吓唬吗?”
子良捡起丢在地上的水瓢,舀水给大伙喝。朱先生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当顶,催促起程。
罗老豆似乎没有听到朱先生的叫骂,说:“这山旮旯的姑娘没见过生人,一定把我们当做土匪了。我们就做一回土匪吧!”说着把瓢和盆连衣服一齐丢进了井坎下的水沟里。
朱先生跺脚,骂道:“罗老豆呀,学了五年的仁义礼智信,筒直是对牛弹琴。枉费了我朱柏扬五年心机。”
众人走了一里地,身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跟了上来,双手攥着一根扁担,高喊“站住!”说看追上前来,拦住了去路问道:“是哪个狗杂种欺负我家桂妹?今天休想走出这条山冲!”
朱先生上前赔礼道:“小哥见谅,你叫什么时候名字?”
男子双手横着扁担说:“还用问?难道你这老头也不晓得?老子就是九尖坡大名鼎鼎的‘肖铁掌’,贵定城那个不晓得?”
朱先生说:“谁也没欺负你家小妹。是她怕见生人的缘故,刚才我这位学生向她找水喝,她胆小跑掉了。”先生一边说,一边指着子良。
肖铁掌满面横肉,指尖对着指子良问:“我妹的衣服是你丢的?”不等子良解释,便一掌打过来,子良躲闪不及,倒栽葱进了稻田。罗老豆跳起,一脚踢向肖铁掌后背。肖铁掌侧转身,双手将扁担一扫,罗老豆顷刻滚倒在地,痛得“嗷嗷”叫唤。老六、老九上前捏住扁担另一端,肖铁掌双手高举扁担将二人旋转,如同两个粽子在空中飞舞。肖铁掌大喝一声,二人被抛进稻田,然后扬长而去。
朱先生吓得面如土色,说不出一句话来。哑巴“哇哇哇”直叫唤,扶起趴在地上的罗老豆。子良、老六、老九在水田里洗尽衣服,爬上路来,一歪一跛地上路了。
拐过山冲,一处村落显现在眼前,几丛翠竹掩映着三五十户人家。朱先生崩着脸说:“前面就是朱家庄,离贵定县城不远了。你们送我到那里就行了,明早我再进城。回去时要绕道肖家寨,可别再给我惹出事端来。”
众人进入庄内,走到一处青砖高墙的门楼前,朱先生敲了几下大门,一位白胡子老头开门出来,把大家迎进院子。哑巴在围墙边桂花树下拴了马。
这时从屋里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的少年,头戴瓜皮帽,脑后伸出一根小辫子,身穿青绿色大圆宝长衫,来到朱先生面前,叫了声:“老叔,你怎么带了一帮要饭的来我家?”
朱先生说:“朱七,这些都是我的学生,可别这样乱说。”
太阳已经偏西,子良和哑巴把鞍上的东西卸下,朱先生催促子良带领罗老豆兄弟上路。罗老豆从哑巴手里接过缰绳,跨上马背,其于人跟在后,走出院门。
路过肖家寨门前,众人悄悄地绕了过去。突然寨门的柳树丛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哥声:
“山高高哎那个路弯弯,
小哥哥呀骑马趟河滩。
……”
只见林中一位婷婷玉立的红衣少女,牵着一匹白马,唱着山歌。
罗老豆扭过身来朝身后的人说:“那唱歌的姑娘不是肖桂妹吗?”便立即跳下马背,把缰绳甩给老九。罗老豆轻轻走过柳林,飞身靠近姑娘,一手夺过手里的缰绳,飞身跨上马背,朝山路上狂奔而去。
姑娘大喊:“土匪来了,土匪来了!”喊叫声回荡在山野之间。
不一会,十几个壮汉拿着刀枪从寨门飞奔出来。子良、老六、哑巴吓得跟在马屁股后面跑。
罗老豆拦住马头,朝追来的人群大呼:“肖铁掌舅爷,只要你抓得住罗姑爷的马尾巴,就还给你。要不,这匹马就归本姑爷了。”
山下的肖铁掌手提梭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种的你下马来,和老子斗一斗。老子捉你喂野猪去!”
子良、老六、哑巴跑上山顶累得汗流浃背。老豆骑马绕过小道跟上山来,大声说:“快跑!肖铁掌追上来了!”
山下,枪声阵阵,雨点般在耳边呼呼作响。罗老豆拉住子良跨上马背一股风奔上山梁,哑巴“哇——哇——哇喊叫拉起老九藏进密林中去了。
肖铁掌爬上山顶,看不到一个人影,破口大骂,带着肖家人四下里寻找。不料,从山下窜出一头带枪伤的野猪,“嗷嗷”大叫直冲向人群。肖家人吓得提着裤子往草丛里钻。
肖铁掌扣动扳机向野猪射击,竟是一颗废弹,野猪睁开血红的双眼,腾空飞来闪电般一口咬住了他的屁股,痛得大呼“救命”倒在地上。一位壮汉看到主子被咬,从荆棘中捡起梭镖,双手颤抖着一枪朝野猪屁眼刺去。野猪调转头扑来,壮汉爬上冠木,一跃爬上树梢,野猪“嗷嗷”直叫,拖着梭镖逃命去了。肖家人看到野猪远去,一个个胆战心惊地从荆棘丛里爬出,用树枝和野藤子绑了个简易担架,把肖铁掌抬下山。
山野一片寂静,子良和罗老豆跳下马背,坐下来看着火红色的晚霞。哑巴“哇哇哇”爬出来了,身后跟着被荆棘抓得满血污的老九。众人正在草地上歇息,哑巴朝山窝里指指点点,只见暮色这中,野丛林中飘荡着一盏灯光。
老六骑马从山梁上走来,说:“天快黑了,一起到越龙山庙里过夜,明日再赶路吧?”
罗老豆说:“这里离肖铁掌家很近,回家去吧!”
哑巴又“哇哇哇”地打了几个手势告诉老豆,叫他把偷来的白马放了。
罗老豆笑笑说:“他娘的,这马是肖铁掌打发我的嫁妆,卖了换几个钱。”
子良也劝道:“还是把肖铁掌的白马放了,要是老爷知道,是不会放过你的。”
众人好歹说尽,罗老豆不高兴地说:“想不到跟了这帮子胆小怕事的家伙。”说完解开绳子,白马迈开四蹄,消失在月光中。
众人沿着回家的路赶。到打卦坡山下,远远看见几点火光在夜空中不停地晃动。爬上山顶,火光照见罗老爷威严的面孔,白胡须在夜风中飘动,家丁分列两旁。看到三个儿子走过来,罗老爷不说一句话,鼻子哼了一声,一起走下山来。
进入罗家大院,子良和哑巴牵马关进圈里,便来到地坝上,等候罗老爷发落。堂屋灯火通明,罗老爷大步跨进堂中,朝门外大厉声喝道:“你几个人跟我进来!”老豆、老六、老九吓得全身如同筛糠进了堂屋,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家丁扛了把大竹椅,放在香火前让罗老爷坐定。
子良不听从吩咐,没有说出实情。罗老爷勃然大怒,吼叫着:“看你人长得挺诚实,叫你说出来,他们会把你吃了?”
罗老爷拿起马鞭狠狠地在罗老豆背上猛抽。罗老豆咬着牙一动不动。
站在门外的二弟悄悄地摸进堂屋,把子良拉出门,附在耳边说:“哥,走吧,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兄弟俩借着清幽的月色,走出寨口,来到思乡河边。此时,新寨庙子里传来敲打木鱼的声音。子良眼前一亮,说:“弟,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一趟,肯定家里没有吃的。我俩到新寨庙子里看看,再回去吧。”
二弟高兴地说:“罗老爷的三个儿子私自跟你们去了贵定,生气了,还没煮晚饭,我饿极了,走吧。”
来到庙子后面,月亮已经偏西,绕过河岸来到正房前面,门半开着。兄弟俩朝殿堂里张望,烛光中几个和尚睡眼朦胧,打着呵欠,正在收拾经书。子良蹑手蹑脚靠近门边,看见案桌上摆满斋食,全是些糕点、油煎豆腐之类,看得口水直流。二弟欲进殿去,被子良揪住衣角,转身耳语几句。二弟伏在门外柚子树下,子良绕过殿后,把案桌上的蜡烛吹灭了。
子良蹲在屋角一动不动。一位和尚说:“各位先到厢房里歇会儿,等陈法师点了蜡烛,再把经念完。”和尚们打着哈欠离去。
子良躬着身子靠近案桌,用手摸桌上的斋食,把碟子全抱在胸前,出门来拉起二弟溜出庙门,顺河走了不远,二人藏在岸边的柳树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庙门口晃动着灯笼,一位和尚大声道:“活见鬼了!回头去点蜡烛,案桌上的斋食怎么全没了。”另一位说:“观音菩萨转世也没这么快啊!连碟子都吃掉了。”几位和尚议论了一番,缩回庙里去了。
兄弟俩填饱肚子,看到对岸晃动着一束火把,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对面走来。子良对二弟说:“是不是妈找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回家去吧,别让妈担忧了。”
兄弟俩慌慌张张趟水过河。子良看清来人是罗木匠。
不等子良开口,罗木匠大声道:“唉呀,我说你这鬼娃儿,老子找你腿都快跑断了,到哪去来嘛?快回去吧。你娘正在家里等你俩有急事呢!”
子良问什么事情。罗木匠不不耐烦地说:“到家了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事吧。”
兄弟俩跟随罗木匠回到家,泪水涟涟的母亲正在油灯下补衣服,子良妈看到两个儿子进来,便将衣角抹一下泪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木匠劝道:“王妈别哭了,把事情跟孩子说清,让他们心里明白呀!”
罗二奶插嘴:“到了这个份上,日子过不了,找个落脚的地方,也是应该。”
子良妈“哇”的一声,泣不成声。
子良跪在地上,流着泪请求:“妈,你说出来,别憋在肚子里呀。让我心里难受。
罗二奶张开嘴巴说:“子良妈,孩子这么懂事,哭哭啼啼也不办法,你就直说吧。”
屋外,微风呼呼地吹过树林,“嗤嗤”的声响传进屋子。子良妈停下手中的针线,呆呆地看看两个伤心的孩子,低下头泣不成声,不知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 麻江游子
  • 发表于:2010/9/8 8:48:15
  • 来自:福建
  1. 沙发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搬个沙发  慢慢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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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麻江县电子商务中心
论坛管理员麻江电商创客
  • 发表于:2010/9/8 8:54:46
  • 来自:贵州
  1. 板凳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感谢罗老师支持,已推荐加精,我们期待第二章 妻子忍辱拆房葬夫 儿女失散颠沛流离。

故园飞雪,个人论坛空间http://mj.ccoo.cn/forum/user/index_r.asp?username=luoyp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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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麻哈人
  • 发表于:2010/9/8 17:57:41
  • 来自:广西南宁
  1. 3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罗老师,人才啊!  你是我"网上麻江"心目中的四大"论坛才子"(之一:罗雍品老师),   (之二:赵华甫老师)                   (之三:辛源老师)          (之四:彭德华老师)

 

[此贴被麻哈人于2010-9-9 11:41:2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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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野风
论坛管理员核心会员荣誉会员实名认证会员光明E家
  • 发表于:2010/9/8 21:44:04
  • 来自:贵州
  1. 4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麻哈人 发表于 2010-9-8 17:57:41 :
罗老师,人才啊!你是我心中的"论坛才子"(之一:罗雍品老师),   (之二:赵华甫老师)                       (之三:辛源老师)          (之四:彭德华老师)

哟,还排起顺序来了啊。
其实论坛里还有很多隐居者,希望他们都能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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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麻江游子
  • 发表于:2010/9/10 13:21:56
  • 来自:福建
  1. 5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麻哈人 发表于 2010-9-8 17:57:41 :
罗老师,人才啊!  你是我"网上麻江"心目中的四大"论坛才子"(之一:罗雍品老师),   (之二:赵华甫老师)                   (之三:辛源老师)          (之四:彭德华老师)

 

[此贴被麻哈人于2010-9-9 11:41:20编辑过] 
应该注明:排名不分先后  呵呵……
其实论坛还有很多人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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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只为你绽放
  • 发表于:2010/9/10 13:43:02
  • 来自:贵州
  1. 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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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麻江游子 发表于 2010-9-10 13:21:56 :
引用:原文由 麻哈人 发表于 2010-9-8 17:57:41 :
罗老师,人才啊!  你是我"网上麻江"心目中的四大"论坛才子"(之一:罗雍品老师),   (之二:赵华甫老师)                   (之三:辛源老师)          (之四:彭德华老师)

 

[此贴被麻哈人于2010-9-9 11:41:20编辑过] 
应该注明:排名不分先后  呵呵……
其实论坛还有很多人才的。



其实也是安,只是大家没有发现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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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5985528315
  • 发表于:2010/9/13 13:30:37
  • 来自:贵州
  1. 7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小说家风范!第二章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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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5985528315
  • 发表于:2010/9/13 13:30:37
  • 来自:贵州
  1. 8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小说家风范!第二章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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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麻哈人
  • 发表于:2010/9/25 11:33:21
  • 来自:广西南宁
  1. 9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山寨武痴 发表于 2010-9-13 13:30:37 :
小说家风范!第二章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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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家人
  • 发表于:2010/11/8 20:33:57
  • 来自:贵州
  1. 10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佩服罗老师的毅力,向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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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乔?伊
  • 发表于:2012/5/19 22:25:30
  • 来自:四川
  1. 11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老师有才,愚生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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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勇剑
  • 发表于:2012/5/21 8:36:52
  • 来自:贵州
  1. 12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回复  3楼(麻哈人)的帖子网上麻江只是一个平台,为繁荣麻江人自己的文艺一个平台,一个“草根”平台,有了这个平台就好了,大家爱护它,何必评呢?你说是吗?


[此贴被勇剑于2012-5-21 8:41:3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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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恩浩520
  • 发表于:2012/5/25 9:45:00
  • 来自:贵州
  1. 13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期待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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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 发表于:2012/5/25 10:00:21
  • 来自:广东
  1. 14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王子良的故事以前常听奶奶说过。现在有看的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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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斗泥巴挖半天
  • 发表于:2017/10/30 22:51:34
  • 来自:贵州
  1. 15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什么时候出来哦??
  • 一斗泥巴挖半天
  • 发表于:2017/11/1 23:28:49
  • 来自:贵州
  1. 16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该出了吧!老师们
  • 休闲渔乐
  • 发表于:2018/3/17 0:02:29
  • 来自:贵州
  1. 17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好文采!精彩家乡故事!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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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陶冶情操,垂钓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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