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藏佳丽，苗岭出奇葩

——发现喻传恩书法

作者：辛源

　　全国第三次非物资文化遗产普查如火如荼，许多传承民间的非物资文化遗产被挖掘出来，光彩熠熠，灿如星辰。
　　笔者因为同乡关系，曾经耳闻目睹喻传恩老先生的书法，当时只有非常一般的感觉。1989年10月喻老先生辞世后，我常常听到家乡人们对喻老先生书法的婉惜，于是我搜集了喻老先生遗下的墨宝。经过整理，笔者认为，喻传恩书法是当代民间楷书之姣姣者。

其人其书
　　喻传恩，汉族，贵州省麻江县坝芒布依族乡乐坪村人，享年（ 1916～1989年）74岁。民国时期，喻公传恩在麻江县政府担任民政科长职。时，其毛笔书法已名冠全县。1938年，国民党陸军通信兵学校迁驻麻江。军校门联“党纪似铁，军令如山”则出自喻公手笔。解放后，喻公在本乡小学辗转任教，至1961年回乡务农。离教从农后，喻公一直秉笔不辍，为乡里或写对联、或写香火、或写碑文、或写应酬文书，不论忙闲，不避寒暑，不分亲疏贵贱，亦不辞远近崎岖，有求必应，所书一笔不苟。由是，喻公笔力经久不衰，风格永驻。
　　喻公一生，除却劳作便是秉笔，行亲赶集难见其踪，每每与人聚谈，三句未出便是书法，每遇写得好的毛笔字体都要驻足观看，劳作歇于地头常常默然指书。由是，喻公书体融入生产生活之象，如人之伟岸、如楼之崔嵬、如犁之劲逸、如蛙之蹲伏……规范，稳重，雄俊。乡人皆称，喻公书法经得三看：写在纸上受看，贴在墙上经看，刻在碑上耐看。乡人仰慕喻公书法者，每逢喻公书写主动随行，帮着做些划格、研墨、润毫、洗笔等活计，以得就近观摩学习。喻公喜其好学，凡写必邀，悉心教授，以致只有小学文化的龙某、傅某及喻公长子喻某等大有长进，书法字迹仿如喻体，成为乡间为民书写的好手。
　　20世纪后期，喻公力衰，居家简出，登门求字者依然如故。1982年喻公年届67岁高龄，为供求者借习，用小学生作业本书写郡名百家姓大小字帖，并在在封面内页书“此书难得书写，借者请爱护。”及后两年又书诗词帖。如今，《百家姓字帖》已成油渣，诗词帖已成残页。1989年，教师陈某为得喻公手迹将来刻于父碑，登门请喻公书写碑文收藏待用。喻公辞世后，乡间书法爱好者搜其墨宝如凤毛麟角。街邻某家整新旧居，请乡人龙某书写香火，主人几下便将原香火字纸撕揭下来，归入垃圾。龙某见是喻公手迹，心痛不已，又不好言明，借主人忙于他事之机速将字纸收藏起来，携回家中奉如至宝，时常取出临摹。
　　在乐坪乡间，即至如今，喻公字体仍能家喻户晓，每每提及啧啧之声溢于言表。

论喻传恩书法

　　喻传恩书法现今遗存有中、小楷《郡名百家姓》字帖、诗词帖零页、香火文、墓碑文。对喻传恩书法的评论，作者恐有偏颇，遂以历代书法名家的书体为坐标，以书法家关于正楷名家字体的特征和区别为标准，比照分析，从而探索喻传恩书法的属性、特点，从而进一步认识喻传恩书法。

　　（一）喻传恩书法类属乙种
　　《柳体玄秘塔标准习字帖》（下称《柳帖》[1]）在〈正楷名家字体的特征和区别〉一节中述：“汉字的书体种类很多，概别有篆、隶、正、行、草等。在正书之中，体裁式样更多，其特征有四：（一）笔画粗细饱满的程度，（二）笔画起止和圆转的形态，（三）笔画之间的距离，（四）结构的疏密程度。简要言之，可分为三种类型：（甲）用笔方整，笔画瘦硬，结构疏朗。（乙）用笔圆润，笔画肥厚，结构茂密。（丙）用笔方圆兼使，秾纤肥瘦皆备，结构疏朗茂密俱全。”
　　这里，《柳帖》所述的正书，也叫真书、楷书。概书即是楷模之书法、标准之书法。楷书具备形体方正，笔画平直且形态稳定的特征。
　　按照分类标准，《柳帖》将历代名家楷书具体分列为甲、乙、丙三种类型。图1引三种类型中的欧阳询、颜真卿、王羲之书体为代表，并附喻传恩书法（以下简称喻书）。
　　从图1看，喻书具备楷书要素，故为楷书。喻书与欧、颜、王三家楷书比较，符合“用笔圆润，笔画肥厚，结构茂密”的特征，故与颜体同属乙种类型。

　　（二）同类体别
　　图2为乙种类型书体。从图2看，四家书体虽为同类，却风格迥异。见表1。

　　由图2分析比较列为表1 。由表1可见，四家书体虽然同属乙类，但具体比较，又有甲乙丙类的差别。其中，颜、苏、唐书法因相互别异而自成一体。由而，喻书别于三家而自成一体。

　　（三）异别颜体
　　图2及表1的比较，只是篇页大体。即是这个比较不够具体，下面再用同字和同旁比较，列为表2至表4。通过比较，喻书与颜体存在三方面的差异：

　　1、笔画粗细饱满程度的差别

　　笔画粗细饱满的程度，是《柳帖》关于正楷名家字体的特征和区别之第一条 。从表2看，颜体笔画瘦硬，且横轻直重；喻书笔画比之肥厚，且纵横均称。由于笔画粗细饱满的差异，带来了字体形态的差别：颜体疏朗，喻书茂密。

　　2、 笔画形态的差别
　　笔画形态的差别，是《柳帖》关于正楷名家字体的特征和区别之二条。笔画形态的差别包含两个概念，一是笔画的个体形态，二是笔画种类的多少。
　　表2中，“殷”字左旁上顶之“丿”和下体之“�S”、 “凤”和”臧”字左旁之“丿”、 “郑”字左首之“丷”及首横下之“儿”等笔画，喻书与颜体差别特别明显。这种差别随着字体的增多而增加。《楷书入门教程》和《书法教程》[5]析解颜真卿《多宝塔碑》笔画为33、34种，本稿析解喻书笔画为48种，列为表3。从表3 比较，喻书比颜体多14种笔画，这是种类多少的差别。形态的差别，喻书与颜体有29种笔画截然不同，有19种势同形不同。笔画是字形的基础，笔画形态和种类的差别，带来了字体气势的差异。从表2看出，颜体古朴凌瘦，喻书新派壮健。



　　3、间架结构的差别

　　笔画之间的距离，结构的疏密，是《柳帖》关于正楷名家字体的特征和区别之第三、第四条。笔画之间的距离，即是间架；笔画的组织和字形的安排，即是结构。两者统称为“间架结构”。一般来说，间架好，字体端正稳健；结构好，笔画配置合理，显示出字体的气势和美感。
　　表4是喻书与颜体同字同旁字体。以三点水旁相比，间架各呈一式，颜体疏落，喻书意连；结构，颜体变化较大，喻书比较恒定。由于间架结构的差别，形成了各自独特的风格。颜体疏朗潇洒，喻书规正均称。

　　通过本节比较，喻书与颜体存在着笔画粗细饱满、笔画形态、笔画种类和字体间架结构的差别，由而风格各异。颜体凌瘦疏朗；喻书圆润茂密。

　　（四）异同唐体
　　表5为喻传恩书法与唐驼书法之比较。由表所见，唐体笔画平正，横直相当，间架结构茂密疏朗。喻书比对唐体，如同一体。仔细比较，唐体用笔方整，喻书用笔方圆兼使；唐体笔画硬瘦骨肉卓见，喻书笔画肥厚骨壮肉健；唐体只刚无柔，喻书刚柔兼济；唐体结构疏朗，喻书结构疏朗茂密俱全。故，喻书形同唐体，风格迥异。

　　（五）笔画平正，体形方正
　　表6是喻传恩书法与王羲之书体之比对。从表可见，王体笔画较为偏斜，间距疏朗，体呈扁形；喻传恩书法笔画平正，间距茂密，体形方正。

　　（六）丰满敦实，立体感强
　　从表7可见，柳体笔画清劲利落，间距疏朗，结构严谨，体态方整，风格峻拔；喻书与之相对，笔画丰满敦实，间距茂密，结构严谨，形态端镇，立体感强。

　　（七）笔意连贯，充满活力

　　表8所见，喻书笔意连贯，相互照应，充满活力。

　　（八）形态自然，行间和谐
　　表9为喻书书体。从表9看，喻书字体顺其自然，该长则长，该短则短，因繁就简，因简笔重，字里协调，行间和谐。

　　（九）结构严谨，门类齐全
　　本文析解喻传恩书法结构，计有部首、独体、合体三类。三类再分为10分类，如合体类分为左右结构、左中右结构、上下结构、上中下结构、包围结构等5个分类。分类再分为29种结构，如左右结构分类中有相向、相背、让左、让右、平分、上平、下平、仿旁悬中等8种结构。说明喻书结构门类齐全，规范严谨。
　　（十）书法规范，行笔稳健
　　喻传恩书法严谨规范，不仅在个体、群体上体现出来，还从其篇本、历史体现出来。喻传恩中楷《郡名百家姓》字帖用小学生中楷米字格本书写，30页468个姓氏字体及蝇头小楷郡名，一气呵成，字体大小均匀，笔画一丝不苟，结构规范成章。喻氏书法格于一律。以本书所列之“郑”为例：体有钵口大楷、核桃中楷、指头小楷，楷楷皆出一模；载有碑石、纸张、书本，字字皆出一式；书于早年、中年、晚年，字字仿如一篇。可见其功底之深、行笔之稳。

　　综述：本文以历代名家欧阳询、王羲之、苏轼、颜真卿、唐驼书体为坐标，依据《柳帖》楷书分类标准，对喻传恩书法进行比较分析。从而得出：喻传恩书法属于楷书乙种类型。在乙种类型中，喻传恩书法与颜体、唐体有相似之处，但存在着笔画的粗细、形态、种类和间架结构等四方面的差别。这些差别，带来了喻传恩书法与颜体、唐体的明显差别。从而得出喻传恩书法自成一体的结论。
　　再通过与王羲之、柳公权书体的对比分析，总结出喻传恩书法具有笔画平正、体形方整，丰满敦实、立体感强，笔意连贯、充满活力，形态自然、行间和谐，结构严谨、门类齐全，书法规范、行笔稳健的特点。
　　故，楷书百家，又添喻传恩书法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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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柳帖》：即《柳公权玄秘塔标准习字帖》·柳溥庆编，1993年3月月印刷。

[2]图1中，欧阳询、颜真卿、王羲之书体录自《柳帖》32、33页。

[3]图2 中，唐驼、苏轼、颜真卿书体录自《柳体玄秘塔标准习字帖》33页。

[4]本文颜体与喻书对应字体选自《颜真卿大楷字帖·勤礼碑选字本》·上海书画出版社，书号7172·44，1979年3月印·

[5]《颜真卿楷书入门教程》·张吉江编·编湖北人民出版社；《书法教程》中国文联出版社·金耀勇、李勇编着·2003年8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